Kindle与iPad,是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

原载于《周末画报》

先让我来告诉你情况已经糟到何种程度。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每天都”忙”得几乎没时间看书——但“几乎”的意思是,我还是能够在午饭时间和地铁通勤时断断续续地读几本我爱的小说的。你知道,在那种环境下看菲利普·罗斯或是托马斯·沃尔夫简直是罪恶,我手中的书顶多也就是杰弗里·迪佛或是劳伦斯·布洛克之流。但即便如此,遇到另一本值得一看的书的概率也不比中彩票高多少——在餐厅中,概率几乎为零,冲入耳中的话题除了关于赚钱就再没有别的,仿佛那些人吃午饭也是按小时计费的;在地铁上略好一些,我可以看到几台 PSP,几台 NDSL,几本 GRE 或是商务英语,以及一些在手机上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家伙——我瞟一眼他的手机,“盗墓”两个字立即刺痛了我。

网络书店的两大巨头卓越和当当打了近半年的价格战,即使你只买一本《带着鲑鱼去旅行》这样的小册子,他们也会给你打八折并且免费送货上门——结果最终发现彼此都是死撑着赔本赚吆喝。

机场书店的书架上,除了时尚和汽车杂志之外,就被批量生产的《动奶酪》类励志读物和《货币战争》类的阴谋论所占据。

与此同时,在 09 年 8 月 18 日这个良辰吉日,创刊于 1922 年的《读者文摘》申请破产保护。

可想而知,在这个冬季,当一个女孩在地铁车厢中站定,竟从包里翻出一本丹尼斯·勒翰的《黑暗,带我走》——我几乎感动得想落泪。

就在这样一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网络书店亚马逊用一台叫做 KINDLE 2 的电子书阅读器揭开了电子书时代元年的序幕。这台极致轻薄的电子书阅读器的阅读体验是如此优秀——显示效果最接近纸张,并且还不耗电的电子墨水屏幕;随时连线网上书店下载图书的无线网络连接;海量存储;以及 “Text to Speech” 的有声书科技,要我说,简直完美。

出版商们为此而雀跃,因为终于可以摆脱印刷成本的重负,复制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作者们为此而雀跃,因为网络出版商给他们开出了高达 50% 的天价版税,为争夺电子版权,兰登书屋还和离开了新闻集团创办网络出版出版公司的简·弗里曼打起了官司;而《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之类的传统平媒更是在 KINDLE DX 门口排着队等待拯救。

我也为之而雀跃,因为我再也不必为书店关门太早而苦恼,不必在网上书店下单后再经历漫长的等待,也不必再因为旧版书缺货登记而备受煎熬,甚至连以往躺在床上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来看书的麻烦,也因为电子书阅读器的出现而消失了。

但乔布斯拿着 KINDLE,对亚马逊的创始人贝索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问题是,人们不再读书了。

当一台完美的阅读机器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时,却有人对你说“伙计,已经没搞头啦,人们不再读书了。”

史蒂夫•乔布斯是这世界上少数几个公然两面三刀,却依然受人爱戴的混蛋之一。他可以当面把你的产品说得比屎更臭,却在半夜两点打电话给你要求你把专利卖给他;他也可以当着贝索斯的面说 KINDLE 没前途,背地里却搞出一台搭载网络书店的 iPad,并给出版商更多分成。但如果他对你说电子书阅读器前途黯淡,千万别不当回事,因为很可能是他的意思是他将亲自出手将电子书毁灭。

当看完那场 iPad 发布会,我立即明白了两件事——第一,iPad 是这么个东西,它根本不鸟你是库切还是勒克莱奇奥,它要做的事是将《纽约时报》变成《哈里·波特》中的魔法报,它绝不会拯救阅读,而只会将泛娱乐化的做得更彻底;第二,我是绝对无法在一台 iPad 上看完哪怕一卷《追忆似水流年》的,甚至要在上面读完史蒂芬·金的《杜马岛》或是尼尔·史蒂芬森的《雪崩》都几乎不可能——道理很简单,就像地铁上的 iPhone 用家明明安装了 Stanza 阅读器,却每天都只选择点开《植物大战僵尸》一样——平板电脑不是台好的阅读装置,不是因为它不够好,而是因为它带来太多诱惑。

所以,如果你还存有在有生之年读完《天使,望故乡》或是《盲刺客》之类经典的愿望,那么听我说,千万别碰 iPad、NotionInk Adam,或是类似被宣传得天花乱坠的平板电脑,一台像 KINDLE 那样“单纯”的阅读器将是个正确选择。

又或者,你已经决定和我一样自甘堕落,已经开始为 iPad 存钱了。